第一章

 

  「醒了!醒了!醫生!醫生!」

  「越越真的醒了!」

  「眼睛張開了,你們看!」

  秦越醒來時,身邊圍滿了醫生。

  他使勁讓自己迷糊的腦子清醒些,讓模糊的視線清楚些。終於他看清那些醫生都是洋人,而自己絕對在一家洋人很多的醫院裡。

  秦越眨巴下疲憊酸澀的眼,顧不得沉重無比的腦袋,心中單純的焦急,他還記得自己準備跳樓自殺的,但是最後還是放棄了,他也記得當時收住腳的自己,渾身都害怕的哆嗦,身心都像被掏空了,疲憊得連一個指頭都抬不起來,最後,他在天臺上睡了過去。

  哪怕此時秦越在醫院醒來,也無法承認自己是暈了過去。

  但是秦越著急了,自己怎麼睡到醫院來了,而且都是洋人的醫院。

  秦越掙扎著想撐起來,他努力想抬起頭,想動一動手,卻愕然發現自己渾身疲軟無力,一種說不出來的恐懼感覺直擊心坎,為什麼昏睡一場,身體好像不是自己的了?

  洋醫生激動的手舞足蹈,親切的對秦越巴拉巴拉說了一堆,秦越只能轉動眼珠子,卻聽不懂他說的什麼,他雖然也學了英語,但是上課是上課,跟真人交流卻像聽天書一般,只覺得一個詞都聽不懂。

  醫生說得口乾舌燥,圍著秦越上上下下檢查一番,給他餵藥,輸液,幾次想張口說話的秦越,不知不覺的又累得睡著了。

  當秦越再次醒來,病房的窗簾被拉開了一半,窗外溫和的陽光溫溫柔柔投射在病床上,映在他蒼白的臉上,倒影在他眼中的世界無比晴朗。

  他看見了窗戶邊熟悉的背影,只看一眼,就燙得他流下了眼淚。

  「媽……」

  秦越的聲音低啞怪異,卓蓮枝卻還是聽清了。

  她回過頭來,快步走到床邊,喜悅道:「越越……」一喊完,卻是喜極而泣。沒有人比她更期待秦越的甦醒,沒有人比她更瞭解等待的痛苦,沒有人比她更恐懼閉上眼的沉寂。她曾經在靜靜的等候裡對自己說,哪怕秦越睡一輩子,她也要天天守著,守到她老死的那一天。那時候她以為自己無比堅決,可以比誰都堅強,可以比誰都有毅力。

  可是現在她才知道一分一秒的可怕。

  當老天已經給你曙光,你無法再適應無盡的黑暗。

  哪怕一秒,都足以令人瘋狂。

  秦越怔怔望著哭泣的母親,心中原本的那一點喜悅頓時煙消雲散。

  他腦中一片混亂,不安,恐懼,茫然,猜疑,所有情緒都在看見母親的刹那接踵而來。

  這是他媽……親生母親。

  生他養他快二十年的人,他怎麼會不認識。

  可是,眼前哭泣的女人,到底又是誰?

  「媽……」秦越艱難的發出聲音,他痛恨自己為什麼連說句話都這麼無力,為什麼身體像被車子碾過一樣麻木,他不由惶恐的猜測,難道他真的從六樓跳下去了?

  卓蓮枝捂著嘴巴哭得撕心裂肺,眼淚如絕提的洪水,不停的從道道皺紋的眼角橫流而出,她匍匐在秦越枕邊的腦袋上,是刺目的花白長髮。那一縷一縷,象徵著中老年標緻的頭髮散亂在秦越的視線裡,震得他頭暈目眩。

  秦越使勁掙扎,想坐起來。

  卓蓮枝哭著抱住他,哽咽不已道:「你別動……越越別亂動,好好躺著,你才剛醒來,身體還要慢慢恢復。」

  秦越被那力度抱得喘不過氣,他乾脆一動不動,迷茫的望著天花板出神。

  病房門被砰的一聲粗魯推開,兩道高大的身影氣喘吁吁的衝了進來。

  額頭還在流汗的兩人與秦越視線相對,兩人當即大喜,猛地撲向病床邊。

  「越越!」梁奎眼眶發紅的給秦越一個熱情擁抱,抱得緊緊的,秦越本來想笑,笑容咧到嘴角卻又煙消雲散。

  落在他脖子上的眼淚,滾燙得令他惶恐不安。

  為什麼,連他的傻表哥都可以輕易為他哭?

  秦越任由梁奎抱著,他呆呆抬起視線,落在病床邊安靜站著的蘇岩臉上,蘇岩對他微笑,真誠又明亮。那笑容莫名令他心安,秦越也不由對他笑了。蘇岩還是那樣啊,秦越這麼想。

  蘇岩走過去拉住激動的梁奎笑著勸說:「你別勒秦越了,也不想想你什麼塊頭,秦越什麼塊頭。」

  秦越聞言憤憤,當即不滿笑著反駁:「你笑我……矮……」說完他又皺眉,聲音變得好難聽,像平白蒼老了十幾年。

  蘇岩莞爾,伸手去摸秦越的光腦袋:「別不承認,你矮到死。」

  「……」秦越驚訝的感受著被撫摸腦袋的新奇觸感,他也伸起手,摸自己的頭,半晌才道:「誰把我的頭髮剃了……」難怪被摸的時候,頭頂涼突突的……

  蘇岩一愣,梁奎卻輕輕敲打秦越的腦瓜一下:「你頭上長蝨子了,不剃留著長肉吃?」

  「……你放屁。」秦越罵他,切,他怎麼可能長蝨子!

  「呵呵,頭髮要不了多久會長出來的。」

  當秦越的頭髮終於重新長出來寸把時,秦越出院了。

  那時候春天已經過去,炎夏已經來臨。

  秦越在親戚朋友的簇擁下回到國內。

  沒錯,頭髮剃了還可以再長。

  可是有些東西,從身上丟了就永遠的丟了。

  「越越,這是你的新身份證,銀行卡,還有咱們家的鑰匙,你的新手機,媽都給你放在這個包裡,你要出去散步時記得背包。」卓蓮枝將一件一件東西收拾進包裡,包不大,只裝一些小件必需品。秦越甦醒後恢復得很好,連醫生都說是奇跡。秦越回國後只定期去醫院檢查,如今和母親居住在家裡。

  秦越望著忙碌的母親,心中去空落落的提不起興致。

  他緩慢的走過去,沉默地拿出嶄新的身份證。登記照是他最近照的,二十七歲的樣子,秦越覺得那似乎不是自己。

  他盯著看了半晌,將身份證放進包中。又拿起新手機摸索把玩,全新的觸屏手機,螢幕很大,功能很多很靈活,跟小電腦似的,啥都可以玩。

  手機上顯示著最標準的日期。

  二零一五年七月三日。

  他還記得,他在二零零五年的四月十六日那天,站在梨花高中的六樓天臺上,準備縱身一跳。

  之後他退縮了,放棄了。

  一閉眼,一張眼,卻是今時今日了。

  「越越別玩手機了,先來喝湯。」卓蓮枝又喊他。

  秦越哦了一聲,擱下手機走向餐桌。

  卓蓮枝將熱騰騰的補湯給他盛了一大碗,迫使秦越全部喝下。

  等他喝完半個小時,卓蓮枝又催他吃藥。

  秦越一一照做,越發覺得自己像個衰弱的老頭子……

  鏡子中,他新長出來的頭髮,夾雜著不可忽視的白絲。

  卓蓮枝說這是少年白,秦越卻明白,他已經不是十七歲的少年了。

  十年前,他正當少年,不曾有過少年白的跡象。

  鏡子中,他那雙眼窩深陷,眼睛襯得特別大,卻大得不好看。

  大得過分了,容易嚇到人。

  鏡子中,他那張臉皮子蒼白無顏色,顴骨突出,下巴尖細,以前他是美少年,現在像吸毒的癮君子,一點兒不面善。

  「媽……」秦越對著鏡子低喊。

  忙著切水果的卓蓮枝揚聲應道:「嗯?」

  「我……是不是老了?」

 

  二十七歲那年,沉睡十年之久的我奇跡般醒來。

  明明只是閉了一次眼,我卻不再是十七歲的少年。

 

 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秦越

 

 

  A市某醫院裡,秦越平躺在病床上,各種儀器和醫生圍繞在他身邊,卓蓮枝沒有避讓,安靜擔憂的守在旁邊看醫生忙活。

  病床上的秦越平靜地接受各種檢查,兩隻眼睛靈活的在窗子邊遊弋,此時已近冬天,天氣晴朗時,陽光會讓人感覺幾分舒適。

  身體檢查後,秦越接受了全身醫療護理和按摩。

  為他按摩的老醫生無不激動的說他在病床上躺了十年,十年沒有說話,沒有張眼,沒有正常吃飯,沒有正常排泄,如活死人一般躺著,鐵人也會躺出一身病。像他這樣還能奇跡般醒來,奇跡般健全的生活,是神話般的存在。是他意志力強悍於常人數百倍。

  秦越扭頭看了眼老醫生,心想不知道這醫生知不知道他十年前的那天,到底在天臺上準備幹什麼。那絕對不是意志力強悍的男人所該有的選擇和行動。

  他秦越,這輩子最勇敢的一次,大概就是懦弱的站在了天臺上,心如死灰般,準備一死百了的刹那堅決。

  老醫生又說聽說你最近心情低落,孩子你不要想太多,十年空白的確會讓人茫然無措。但是你還可以走路,還可以奔跑,你幾乎無所不能。

  而且最重要的是,你才二十七歲。

  太年輕了,年輕的讓人羡慕,甚至嫉妒。

  二十七歲,證明你還風華正茂,證明你即使病了,也還有治癒的希望。證明你即使錯了,也還有回頭的機會。

  是的,秦越在十年前退縮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錯了,有什麼傷不完的心,何苦去選擇自殺。其實緩過那個勁頭,誰都不敢死。而他當時差點就跳下去了,差點就死了。也許死了後再也不知道今天的一切,正是如此,才顯得輕生無比可悲。

  一旦死了,連後悔的機會都不再擁有。

  哪裡還有這鮮活的血液,躍動的心臟,清晰的思路,讓他在此時此刻,黯然傷神,兀自感懷。

  活著很好,真的很好。

  秦越醒來後這些日子,時常真心的這樣感歎。

  他甦醒了,知道自己還活著,他沒有再想過死亡。

  當再次被陽光眷顧,他已經捨不得走進冰冷的黑暗。

  可是,常常走在這樣溫暖的冬日陽光下,每一次回過頭去,卻再也看不到昔日熟悉的面孔。光華燦爛裡,連倒影的自己都不再是熟悉的樣子。

  他穿著厚厚的冬衣,坐在家中溫暖的陽臺上靜靜從盒子裡拿出蒙塵的日記。

  日記本很舊了,灌籃高手的卡通封面,還是那種小鎖的成年款式,鑰匙卻早就丟在十年的光陰裡遍尋不到。

  秦越用小刀輕易撬開了小鎖,輕輕翻開了日記本。

  他喜歡寫日記,從小學老師要求寫周記、作文開始。很多學生是當做作業任務,他卻真的很喜歡,每天記錄一些小事,是一種樂趣,就和每天一定要畫畫塗鴉一樣。

  那時候他還小,也不覺得寫日記有什麼不對。但是後來慢慢長大,他的日記就有了小鎖,不願意再將日記給外人看。媽媽要是翻了他的房間,他會惱羞成怒發脾氣。於是,他不但鎖了日記,還鎖了房間的書桌抽屜,鎖了房門,鎖了自己的所有少年心事,不願意分享給父母聽。

  秦越還記得父親第一次發現他的房門上鎖後,當時頗逗樂的大聲笑話他:「哎喲你還鎖房門啊,你有啥爸不能看的,躲屋裡看毛片爸也不會揍你啊,哈哈。」

  媽媽當時笑著附和:「何止鎖房門,還鎖了抽屜和櫃子,孩子長大了,知道嚷嚷隱私權。」

  「哈哈,毛都沒長齊懂什麼隱私,現在的毛孩子一個個屁事挺多。得,爸下回給你買個保險櫃,你愛鎖啥鎖啥,別把自己鎖進去就成。」

  那時候秦越只覺得被父母笑得惱羞成怒,氣哼哼丟了一句:「說了你們也不懂,我們有代溝。」

  父母和子女,溝通不好的,之間的距離豈止是代溝,甚至於鴻溝。

  有些話,做孩子的不會對父母說,不敢對父母說。

  很多話,秦越都寫到了日記裡。

  日記記錄的所有心事,都和他至關重要,裡面每個人,都在他的生命裡真實存在過,有的在他筆下是跳樑小丑,有的是心尖的薔薇,有的是手心的溫度,有的是眼中的天堂。

  有他的同學,他的朋友,他的愛情,他的親情,有他的夢想,有他虛幻的未來。

  或許雞毛蒜皮的小事,或許憂鬱沉痛的巨石,或許明媚燦爛的陽光,或許是跌跌撞撞的迷惘。

  某年某月某日,前桌的章康康又吹牛了,這丫真討厭,一天不吹牛會死。吹牛就算了,老打擾我睡覺。我叫他說話聲音小點,結果他又翻白眼瞪我,冷嘲熱諷的對我說:教室又不是給你睡覺的地方。

  我當然知道這不是睡覺的地方,於是我告訴他:教室是學習的地方。

  章康康得意輕笑:你知道就好。

  我乾脆說:不是上課大聲吹牛的地方。

  章康康生氣了,氣得面色通紅,很沒有理智的大聲吼我:你他媽才吹牛,別惹煩了我!

  我覺得好笑,這句話他對我說過很多次,對前後桌所有同學都說過若干次,這似乎是他的口頭禪,和吹牛一樣,每天必須溜幾次。

  不過章康康只是個紙老虎,小丑一樣張狂叫囂,實際上別人對他一揮拳頭,他就嚇得要哭了。

  說實話這種人我很討厭,根本不想理睬他。可是前後桌,抬頭不見低頭見,每天都要被這貨煩,等我高考畢業,乾脆叫人把這丫揍一頓解解氣算了。

  某年某月某日,章康康從家裡帶來一塊很大的黑巧克力,一來就開始炫耀說是外國貨,他堂哥從英國帶回幾包。章康康無不得意的拿出巧克力,分成了四份,他的同桌王喜一塊,前桌兩個女生一人一塊。最後一塊他丟進自己嘴裡含著,回過頭看我,一付傻缺樣,無法形容的語氣問我:吃不?不過沒有了,下次我讓堂哥多買幾份。

  我承認我詞窮,找不到詞語去形容他那個樣子。但是我真的很想吐他一臉狗血,噴死這丫的。

  好吧,雖然我覺得章康康更討厭了,但是他娛樂了我,晚上我模仿章康康的樣子說給表哥和蘇岩聽,也娛樂了他們。

  某年某月某日,模擬考試出來了。我的數學難得及格了,哦耶!數學老師當眾表揚了我,還笑著問我:秦越,你有沒有抄襲?

  我笑著回答他:當然沒有,這次卷子蠻簡單的。

  老師說不錯不錯,你先上來把這個題重解一遍,他笑得像狐狸。不過我才不怕,我成績的確不好,但是一個小小的模擬考試,我才懶得去抄襲,這次是真本事哦。

  我在黑板上重新解了卷子上的一道題,數學老師笑得明亮,感歎無比的說:秦越值得表揚!很好,繼續保持下去。

  我笑意洋洋回了座位,數學老師又說:連秦越都考及格了,你們那幾個沒及格的上課幹什麼去了?都給我站起來!

  章康康黑著臉站了起來,我在後面不厚道的偷笑。我就是要笑,這傢伙每次考試後見我不及格都笑話我,毫不掩飾的嘲笑,像他媽神經病。都是高中生了,考試不及格有毛的好笑。真幼稚,連這種事都攀比。再說,有本事找蘇岩攀比去,跟我秦越比成績

  我都不好意思了……

  某年某月某日,下課閒聊,王喜問我畢業後準備讀什麼大學,選什麼專業。

  我搖頭說沒想好。

  王喜說他想當醫生,因為醫生這工作穩定,社會地位頗高,工資也高,是很好的選擇。

  章康康笑話王喜膽小如鼠一輩子當不了醫生,又說王喜塊頭大,能糊弄人,當保安挺適合的。

  王喜不高興,沉默的沒有再說話。章康康不以為然,依舊大聲說笑,他說他將來不用愁什麼,反正家裡都會安排好,就算考不上好大學,回家接手他爸的運輸公司一輩子也不愁吃穿了。

  王喜當時嘲笑他啃老,沒志氣。

  章康康憐憫的望著王喜,復又將腦袋湊在我耳邊,小聲對我嘀咕:他這是眼紅嫉妒,有的人真的討厭,自己沒有有錢父母就仇富。還假裝清高有志氣,其實他們就是眼紅。

  章康康說完還親昵的拍拍我的肩膀,這一刻,他似乎把我拉到和他一個國度。

  放學後,我問表哥和蘇岩,我將來讀什麼最適合?

  他們異口同聲告訴我:你去學畫畫吧,不學太可惜了,你很有天賦。

  我的迷惘瞬間煙消雲散,我喜歡畫畫,很小很小的時候就喜歡,我讀了多少年的書,就畫了多少年的畫,哪怕最初只是從塗鴉開始。翻開我以前的課本,裡面全是上課的塗鴉,從幼稚到成熟,似乎一直伴隨我長大。

  某年某月某日,我早晨去上課後,挺高興的告訴王喜,說我打算學基礎美術,做美術特長生,以後考美術專業。

  王喜對我微笑了,眼睛亮亮的,他又重複說出自己的夢想:我爭取學醫。

  我說醫生很好啊,都是白衣天使哦。

  王喜哈哈大笑,拍著我的肩膀說:你要趁早送我幾幅簽名畫,說不定十年後你就是秦越大畫家了!那時候我再把你的畫賣掉,多賺啊。

  我有些心血沸騰和得意洋洋,我覺得,也許十年後,我真的可以成為一個小有名氣的畫家。

  因為這一刻,渴望的未來燃燒著熊熊烈焰,熱情了我所有的夢想。

  章康康笑著打斷了我的幻想,他還是那個討厭的樣子,無不鄙夷的說:畫家那麼容易練成,世界上全是畫家了,這年頭誰拿個鉛筆畫幾個卡通娃娃就說會畫畫了,笑死人。

  我討厭他,今天特別討厭。

  所以我用黑鋼筆在他純黑色的羽絨服背上畫了個烏龜王八,他沒發現,就那樣穿回了家。

  很可惜,只有我偷樂。

  某年某月某日,早晨輪到我做清潔。為了給班長蘇岩面子,我很早跑來教室拖地。拿著拖把將地板拖得光彩照人。

  章康康進教室的時候,不小心摔了一跤,有人起哄笑他。

  章康康惱羞成怒跑來吼我:你是不是故意的?

  我納悶:故意什麼?

  章康康:你在地上潑了油!

  我盯著他的褲子,章康康繼續嚷嚷:是不是故意的?

  我笑嘻嘻盯著他的褲子。

  章康康低頭,這才發現自己褲子摔破了,從褲襠處一條大口子拉到前大門,黑色的破運動褲裡面暴露出了鮮紅的長秋褲。連隱約凸顯的生殖器都暴露了形狀。

  我怎麼能不笑,哈哈哈哈!太好笑了!

  章康康面紅耳赤捂著屁股哧溜坐下,手忙腳亂翻出書包蓋在腿根處,腦袋徹底埋進書堆,不願意見人。

  我和王喜笑得打滾,哈哈哈,真的很好笑……

  夕陽西下,卓蓮枝打開陽臺的門,好奇的問兒子:「什麼事兒這麼好笑,說出來讓媽媽也樂樂。」

  秦越從日記本裡提起頭,面對著天邊逐漸隱沒的太陽。

  夜風悄然襲來,連笑落的眼淚,都變得徹骨冰涼。

 

  那些個討厭的少年,喜歡的少年,如今都在哪兒去呢?

 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秦越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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